2023年11月11日這個週末,整個愛河灣,都被英國流行搖滾樂團COLDPLAY到高雄開演唱會的應援代表色點亮,觀光火力展示中的高雄市,同期間其實還有一個超大型藝文活動正在舉行,且會持續3週,只是首場的光采,先被COLDPLAY給先奪走了1個週末。
我回到高雄生活和工作也有6年時間,想要從高雄城市書展談高雄在文化發展的3個面項:
- 藏金量大的2023高雄城市書展,文化沙漠總算看到綠洲一角
- 除了Coldplay、韓系作家,台灣魚販和夜市賣錶女孩資深作家為例的職人書寫,更該被看見
- 進步的高雄城市觀光力,不要只是火力展現,讓高雄人真心感到驕傲吧!
連續3週的活動 有如藝文版的大港開場
11月11日到11月28日的「2023高雄城市書展」,連續3個週末假期,集結高雄市總圖和其他市立圖書館、書店的講座活動,包括了高雄世界詩歌節、草地市集、港灣書展,邀請獨立書店、出版社在圖書館前擺攤販售,整體活動多元豐富,每一個主題策展,從視覺設計、大量的講座演講者、多元化的演說主題、時間長度和人數控制上,可以看見其用心且細膩的企畫力,讓成年人、青少年及親子都能多方滿足的一場藝文活動。
這次有一位韓國作家金草葉做為國際主場,加上台灣作家、導演、出版人、設計師專業講者快50個人,如果以文化預算來看,最保守估計,光講者以時薪計約50萬,但還不包含海外或資深講者費用,還有其他衍生的勞工稅務、餐費及高額的交通費等,但對於一個市政府在文化活動上的費用支出,應該算是合理,且為進入出版淡季的書市,稍微推點買氣。
若曾經參加過大港開唱的人,「2023高雄城市書展」的陣容,無疑就像是文藝版本的大港開唱,會讓人必須仔細計算,在1天之內應該要報名哪個作家或演講者的講座。
每一場講題和講者都很精采,若要跑場參加,就會像是大港開唱的狀況,只是城市書展是幾家高雄圖書館、和一些獨立書店,跑場的體感幅度,大了好幾個等級。我就親耳聽到身旁的幾個男性,他們在2天內,儘量跑完在高雄城市書展的場次,是關注台灣文學及作家的書迷,甚至也有遠道而來的外地人。不曉得是否被COLDPLAY影響,我參加2場的觀察,聽眾人數不多不少,但比起幾年前我曾在高雄參加過的類似活動,只有2個人出席,其中一個就是我。
高雄市總圖門口的書攤和沙龍活動、市集交融在一起,這2年高雄藝文活動、設計美學展覽愈來愈龐大,總算讓高雄的文化活動有點活力,總算脫離僵化的春天藝術生活節,以及不再只是「只有」文創市集的城市活動。這次的「2023高雄城市書展」,就像是南方的國際書展的預演,也許有朝一日,南部如果走出一條國際藝文路線,和國際版權業者交手,那時,高雄就真的能擺脫文化沙漠的諷譽。
職人談職人書寫 寫作紀律不輸村上春樹
我在小時候很愛的COLDPLAY天團到高雄那2天,先去聽了書寫飲食、魚販和漁業、家族情感的台灣作家林楷倫,以及以大膽聞名及情感糾葛為主的資深作家陳雪出席「2023年高雄城市書展」的講座。
聽他們傳授書寫方法、歷程和觀察的眼光,恰巧2人都是台中人(而且都是老台中的霧峰及豐原人),林楷倫講地方漁業的特色和職人書寫的技巧,也談如何在漁市場挑魚、怎麼買魚,以及怎麼樣在熱炒店不被坑的點餐方法。
魚販作家的書寫觀點 林楷倫用小說和散文揭露台灣漁場交易的人物心境與家庭故事
《偽魚販指南》作者林楷倫是來自台中霧峰,在2.5小時演講時間內,緊扣「書寫自己的途徑」的寫作主題,他寫小說也寫散文,內容的場景時空大多會在他熟悉的霧峰和中部與北部的漁港、漁市。
林楷倫提到,台灣的重要漁港和工業商港、漁市等,除了與海運輸紐有關,也會串連陸地貨運輸紐,國道1號高速公路貫穿全台魚港漁市,都是離國1相鄰不遠,像是高雄前鎮漁港、基隆的赤崁頂漁市。
重新在賣魚生活找到另一個興趣,林楷倫從2010年嘗試寫作,2015年認真書寫後,得獎無數。雖然承襲家業、當起魚販,卻也在2016年脫離原生家庭,他出版作品也是向親人告白、自己被傷得有多深的一個心靈出口,不諱言地直球對決。而雖然他的小說,是血淋淋的呈現漁港及泰雅族人(林楷倫太太是泰雅族)的生活與工作環境、人物、飲食以及被壓縮在社會角落的樣貌,在散文作品書寫魚販專業的魚販生存攻略與港區觀察,仍然小心的保護著他的對象。
我詢問林楷倫,寫小說時的地點寫實程度,他說,選擇的地點和職業仍然要有真實考據,書寫職人時最好要有職人的氣口俗語,像是魚販和餐廳業者一定要懂的稱重計價單位,像馬祖的「馬斤」、台斤、百公克的差別,或者漁港的特徵,從一個牆上的廣告用語、裝魚的箱子或者魚市的地板、漁人的生活與工作型態,即使故事情節是創造出來的,因為再現真實性,台灣各地的讀者一看都能感同身受。
魚販作家的買魚攻略 現撈不一定最新鮮啦!
而在林楷倫幽默又逗趣、真心話拉豬屎的口吻背後,是滿滿的文學功夫。他也提供近幾年來的一些海洋與海鮮用語,也破解一些買魚時的誤區建議。
他提出一個我認為最重要的買魚觀察,當販售者兜售的是新鮮野生海魚,最關鍵的辨別方式,是看魚體有沒有「僵直」。由於漁民從淩晨或中午前回到港口,在送到市場的6至8小時內,魚死後身體才會是僵直的,仍在死後可容許的保鮮狀態,若時間再久一點,魚尾就會呈現軟棉棉的「垂尾」現象,那就很有可能超過10小時到1天以上,加上沒有一致性的低溫保存,不只不新鮮,甚至有可能變質腐壞,吃下肚可就不安全了。
「台灣沒有海洋文化,只有海鮮文化。」林楷倫說,這句話被許多官學業者用到成為濫殤,但也只對一半,「台灣人愛吃海鮮,但真正懂海鮮、挑海鮮的人數卻少之又少。」他的意思是,也許連海鮮文化都稱不上。
「也要知道季節性魚種有哪些,台灣鄰海有哪些海產,而不是傻傻被攤販或海產店業者給矇騙。」我也問林楷倫,魚販和餐廳是不是比較不喜「養殖魚」、只賣海魚,他雖然沒正面回應,但他說家人已被養成都只吃海魚。
不過當我詢問他會不會擔心日本排放冷卻核廢料爐心的核污染廢水對海鮮的影響,他認為,核廢冷卻水已被處理過,海中其實還有更多需要擔心問題與的物質,不需過度擔心。 (若你對此議題有興趣也好奇,我曾做過調查但尚未報導,請你留言敲碗,我會再來發佈。)
中生代資深作家 陳雪的驚人寫作紀律 值得現代短影音上癮患者挑戰
擅長書寫女性情感、文風用語在早年算大膽創新的陳雪,對於日常寫作有個人堅持。
我最近才從《寫作課》這本書認識這位以女性情感著名的小說家陳雪,在「2023年高雄城市書展」,聽她深入談自己的工作癖、長期維持一致性的寫作紀律和生活作息,不會過度工作、也不會過度放縱。
陳雪在踏進專職作家之前,即使擁有文學夢,也進入台中女中、中央大學,然而由於擁有做生意的天賦,必須幫家中還債務,課餘跑遍市場擺攤、畢業後甚至開了公司賣起手錶,但半夜回到家裡,她還是會花3個小時書寫。
聽她談起21年專職寫作工作期間,都能提前交付商業稿件、不會拖稿,且都有固定的小說、散文與合輯作品產出,截至目前為止,仍可買到的有40本以上,個人作品就有24本。
在台灣,大家知道村上春樹是寫作紀律聞名的作家,但陳雪作品的識別度高、也有一票死忠書迷,雖然比村上年輕20歲,每年出版至少固定1至2本的產量,是產量相當豐富、且內容有一定品質的作家。
不少讀者對村上春樹的《關於跑步,我說的其實是……》或是史蒂芬金的《史蒂芬金談寫作》規律寫作的作息印象深刻,我會建議也不妨讀讀看陳雪在2023年出版的《寫作課:陳雪給創作者的12道心法》,以台灣人的文字工作者的業態來看,提供了許多實用建議。
而史蒂芬金也曾在他的那本《史蒂芬金談寫作》的書中提過,成為專職作家了,就應該至少要有固定產出,他嘲諷的說不知道像《梅岡城故事》的作家哈波李是怎麼了,卻只出這麼一本書!(但在最近幾年,哈波李神秘的出版了《守望者》,但聲量並沒有很好。)
火力展現高雄拉皮成功!文化紮根 樹苗要長大 更看重翻土和培養與深化
我是在鹽埕區長大的7世代的初老高雄人,也曾北漂或海漂,我在2017年底決定定居在高雄。曾經幾次被職場前輩或面試主管問到為何要回到高雄,應該要往台北或在國外待好待滿,而我不想再漂流,即使在高雄工作有許多痛苦點必須自我突破,也令我納悶起,若大家都是這樣想,沒人想好好撐過去、留下來的原因,是因為在高雄看不到什麼未來嗎?
而在我國小時就常聽到廣播電視人談高雄是文化沙漠的主題,沙子堆了20、30幾年愈來愈高,我在2020年以前,也很無奈的感到自己就像住在荒漠中,加上空氣污染愈來愈嚴重,就算海洋音樂館重新亮相,舉辦許多令人驚歎的展覽、欠款荷蘭建築師團隊的衛武營表演活動、文青風格的市集文化形成,我也花時間和花錢去參加,但心中依舊空空的又重重的。
高雄有《高雄畫刊》、高雄電影節這麼紮實的文物和活動,但當一出刊、活動結束後,卻又像是立刻被人晾在一旁,城市少了一股討論的後韻,總是提不起勁。我總以為只是自己的個人偏見,但我只要去台南、台北,那種城市文化的活絡感和深邃感就是在,或許還是個人偏見,再加上高雄的表層活動一直太多,深度探討總是太少的緣故吧。
鼓山魚市場的慘例 更應該做為警愓
在2022年,我曾報導過位在哈碼星、沉寂半紀的鼓山魚市場,曾經是高雄昔日首座現代化魚港,1970年代因漁港漁業重心轉移而逐漸沒落,高雄市政府海洋局、高雄區漁會歷經2年、斥資1.4億整頓改造,2022年10月21日重啟開幕,成為高雄市民、觀光旅客新興採購水產、休閒育樂新地點,但在開幕當天,高雄冷凍水產品牌很開心,但也有微詞,採訪完在地民眾的反應後,心中的憂慮更多一層。
沒多久,在友人的通報下,我們也觀察到鼓山魚市場真的撐不久,但我沒想到會這麼短命,撐不到半年。
不少民眾以為能夠採買鮮魚、而水產品牌對於冷藏空間與電力規劃不足,以及荒腔走版的行銷策略,曾在2023年初閉門檢討時重新開始,仍然撐不下去,9月3日暫停營業至今。有興趣想深入了解的讀者,可以閱讀我曾發表過的2篇文章,開幕時的樂觀、以及《全台最美「鼓山魚市場」傳出營運不善?攤商業者無奈撤離》。
而我在開幕時聽到的消息,了解到重新啟動鼓山魚市場,需要鹽埕區、旗津、鼓山哈碼星一帶的區長、里長及居民、議員等動員和資源,鼓山魚市場在2年內快速推進,甚至提前2個月完成,當下很為基層公務人員感到無奈,為了搶著上市,而許多細節不及規劃,或甚至無法被聽進去的建言,最後只能草草收場,都不是曾經想好好做事的參與者想看見的,畢竟,它又成為了蚊子館,在半年之內就關門大吉的蚊子館。
談了這麼遠,和2023高雄城市書展的關聯核心,其實是差不多的。
但我想優先讚賞,唯一不一樣的,是當我看到高雄城市書展策展顧問成員後,心裡鼓掌叫好,找對人了!因為光是瀏覽活動內容,就能看出這是一個非常縝密有連貫的企畫,系統性的把主題及合適的講者,帶到高雄這座山海城市,而終於不再是純粹的高雄好、高雄好棒棒,它化繁為簡,多元卻不雜亂,2022年是由尹立及李明璁策展,雖然有許多知名講者,但是承風青鳥的角色太重,看到企畫,還是讓我興趣缺缺。
這次找來高雄作家鄭烱明父子、兒童圖畫書作家李瑾倫、拍攝「台灣男子葉石濤」紀錄片的導演許卉林,以及許多跟出版、戲劇、電影、音樂及飲食的作家與職人對談,再加上獨立書店、出版業者及港灣閱讀活動結合起來,這是要非常熟悉出版業態和主題人物的企畫者,才能做到的陣容規劃。
而在總圖的展場規劃,也是熟悉人流的動線,要在舒適但又方便之間做好平衡的策展者,才能做得到,真的要給這次主辦、承辦和規劃者大大鼓勵,我想應該就是曾經擔任台灣獨立書店文化協會秘書長鍾尚樺、熱愛閱讀的總總輯與企畫人李惠貞,讓我這個失望的初老高雄人,總算感到一點喜悅。
從高雄城市書展開始 給高雄市的3個建議
有了厲害承辦人與執行者,希望未來主辦的高雄市政府和文化局繼續加油,讓這個在2023年終於有點起色的城市書展延續它的風采,因為從這次的行銷策畫下,我認為可以改善的有3點理由如下:
- 國際視野要有 也不要虧待台灣自有品牌(作家)
韓國私幻作家金草葉來台,一進入高雄市總圖3樓入口,就有金草葉作品專區,一旁則是高雄詩歌節的展示。不過我晃了晃,卻未見在當天同樣有演講的台灣作家專區,小一點也沒關係,然而除了若干講場有放上當次演講的幾本書,但我在11/11當天參加林楷倫、陳雪,現場佈置很乾,連著作等身、有40多本作品的陳雪,現場只有展示一本書。但是,比起去年海外講者眾星雲集,2023年的台灣講者增加了。 - 不要再把高雄人當觀光客 讓高雄內涵被在地人感到驕傲
在2023高雄城市書展的活動標語裡,有一句「打造『高雄式』的閱讀風格,專屬高雄的Style」,前後文也看不出何謂「高雄式」,我很想知道什麼是高雄式,若要定義,它又會是什麼?當我這個在地人也不知什麼叫高雄式,外地人知道高雄式是什麼嗎?
就像被稱做最美的鼓山魚市場,或是每一場重金規劃的演唱會,許多人聞風來到高雄,除了被高雄海港旁的建設和輕軌搭起、百貨一間一間開的罷氣發展,高雄人除了地利之便,是否對高雄這個地方真心感動,能讓我們自己願意當起城市嚮導,帶著親友或國際友人,深入的談這塊土地的歷史變化?當我把話題再拉到左營的修築舊城牆的建城計畫,它就位在外籍觀光客愛去的景點蓮池潭附近,然而,我身邊許多高雄人朋友,卻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 飲食文化書寫太深奧?除了很會吃 我們有沒有更懂吃?
米其林評鑑在2022年開始把高雄納入之後,高雄市觀光局也陸續舉辦「高雄餐盤發見計畫」、「高雄鹽酥雞嘉年華」、「高雄奶茶節」和推出捷運輕軌旁的美食地圖,從Fine Dining、餐酒館、日式燒肉等主題餐廳到小吃美食,整合庶民美食到精緻料理的餐飲觀光活動。
加上看準COLDPLAY、BlackPink將帶動的住房率和餐飲商機,一波又一波的觀光活動不只大量增加外縣市人口,也吸引一些外國歌迷。根據交通部觀光局統計11家高雄飯店集團第1季住房率是53.53%,外籍旅客共有5萬5363人,住客比重15.13%,而台灣籍旅客則有31萬559人,住客比重為84.87%;高雄市政府經濟發展局2023年第1季統計,住宿及餐飲業同比成長18.43%,相信在2024年第1季統計時,數字一定更亮眼。
我也曾在這個高雄米其林專題,談高雄的頂級料理餐廳的發展與需要突破的難題,我想借用林楷倫說的「台灣人愛吃海鮮,但真正懂海鮮、挑海鮮的人數卻少之又少。」雖然文學寫作固然沒有缺工問題,但生活中的美食體驗了解與表達卻是缺乏的。
比如說在前鎮草衍曾是漁港沒落的鏽帶,但也曾經是漁港和工業港口的重要社區,發展了特有的漁家飲食,和北邊的蚵仔寮烏魚文化、彌陀的虱目魚料理都不一樣。就連現在改建為文青風格的鹽埕公有市場,以及它週遭的小吃,由於是日本時代下的銀座,有住商合一的日式室內廊道,就會看到許多早起提供忙碌的商家吃易飽的羹類麵食和米糕糯食,以及位在設於壽星戲院旁的美軍俱樂部,在現在的五福路上,還可以看到一點酒吧商圈及後來港塢下的水貨店家。
就我所知,已有相關文史企畫工作者、中山大學都在做這方面的策展,至少讓在地人的文化在旅客和大學生之間去傳承,但是在觀光局或文化局在辦美食節及文化活動同時,讓高雄市民願意去親近自己的城市故事,由我們自己在吃東西的時候,也能說出一口好美食。
從鼓山魚市場營運方針與行銷活動的執行,不明確也不一致,不僅的消費者、民眾感到失望,當時的魚市場攤商們也感到無奈,無法吸引人潮,最感慨則為連高雄市民如同觀光客,到訪一次就不再回頭,身為高雄市民,仍然期盼行政團隊不要氣餒繼續努力,但也不要再走回頭路,只是預算一直砸、而忘了細水長流的內涵要被高雄人自己說和感到與有榮焉,否則就浪費了愈來愈美的高雄,以及變成只有台積電的炒房城市,將會相當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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